上周,我又认识了一种野蔬,它名字叫“饭包草”。
名字取得真有意思!但为何要取这个名字,我却没有说词了,因为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资料。网上对它的介绍也很寥寥,只知道它曾经是伤害庄稼的杂草,农民们在以粮为纲的日子里,恨不得放一把火,将这种草彻底斩草除根。
我父母对它倒是有另一个称呼,叫“靛青”。但我查了“靛青”的资料,显然是把牛头按在马嘴上了。别地对它的称呼,因地而异,有叫“大号日头舅”的,有叫“千日菜”的,有叫“火柴头”的,取的名字都让我匪夷所思。它真是野草群里的孤独者,连名字都被人叫得五花八门。
至于它为什么偏偏要跟“饭”字搭界,那是个谜,只有它自己知道了。
枫桥另有一种草,名字叫“万宝草”,土话与“饭包草”听上去毫无区别。但万宝草是用来煮鸡蛋的,是端午节那天用来挂在门上避邪的,所以此万宝草绝非彼饭包草。
在草木世界里,识别饭包草倒不难。因为它是鸭跖[zhí]草科的,与鸭跖草同在一个大家族,所以跟鸭跖草长得有点像了,身材都不高,喜欢匍匐在地,而且开出来的花都是蓝色的,像一只只蓝蝴蝶。所不同的是,饭包草叶子更阔,而鸭跖草叶子偏瘦。说到叶子,饭包草的叶子更像竹叶,只是不像竹叶那样尖长。
今年的梅雨比往年来得早,在雨水的浇灌下,喜欢高温多湿的饭包草,也就勃发得更加生机。六一节前后,正是它蓬勃生长的时期。
泉溪书房背后的堤坡,是饭包草生长的领地。这个季节,一批从春天出发的野草,已经完成了它们作为草木的追求,正在零落成泥,正在向死而生。而饭包草属于前仆后继者,它与狗尾巴草,与牵牛花,与茑萝花,与苍耳等等,组成了夏日的一支敢死队,继续接续四季的更替,装扮乡野的缤纷与美丽。
以前它从来没有吸引过我。而现在,它既已走进我的兴趣,那么我的目光所及,便随处可见它的身影了。在堤坡下行走,见到它们,时而呼啦啦一片,郁郁葱葱,时而孤零零一两株,茕茕孑立。那一定是风,把种子吹散了;一定是雨水,把种子冲远了。
它们遍布乡野,一定还有鸟儿的功劳。鸟儿衔着它的种子,飞到半路,张嘴一笑,种子掉落在地,于是,在一块新的泥土里,它像墨水一样慢慢渗开来。
它们从已经枯萎死亡的野草底下钻出头来,碧绿得可爱。有的长得矮壮,有的长得修长,完全取决于覆盖在它身上的枯草的厚薄。如果长在苋菜地里,它就长得跟苋菜一样高。对阳光的追求,是所有草木生存的品性。
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里,我拿着一只塑料袋,去泉溪书房背后采饭包草。专挑一指长的采,只需轻轻一掐,它就扑进了手里,它的茎比黄豆芽还嫩,还脆。
既然百度上介绍说它是“千日菜”,那就说明它是可以吃的。在很久很久以前,我们的先民没有将它列入蔬菜,一定是有原因的,或是它的种子太难收集,或是它的身段太过娇小,或是它的生长太占地方。在讲究裹腹的贫穷时代,饭包草显然不符合择蔬的标准。
但饭包草不仅是一种可吃的菜,而且还全草入药。性味归经:苦,寒。功能主治:清热解毒,利湿消肿。主治小便短赤涩痛,赤痢,疔疮。
当我把一袋饭包草递给母亲时,母亲大惊失色,担心会不会把人吃坏了。我告诉她烹制办法,先用水焯一下,然后炒着吃。
炒熟了的饭包草,比原先更加碧绿,令人赏心悦目。品尝之后,发现它的确是一道好菜,口感就像当季的蒸苋菜,只是有点滑溜而已,其实苋菜也是滑溜的。网上介绍它的制作方法是用开水焯过后做凉盘。看来这肥嘟嘟的饭包草,在没经过夏日太阳的洗礼前,也是不堪一击的。
其实它是一种花。所以顺便的,我又满满种了一盆,期待它开出美丽的花儿。美丽的花儿,当初必是侵染了血泪。那么,我将见证它在夏日的绽放与涅槃。